不暗恋了
06
以前在柳善皓眼里赖冠霖一直是个很酷的人，但现在他觉得，好像不太对劲。
有长辈要来怎么都算是件大事，捉摸不透对方说的‘等一会’是多长时间，柳善皓抓紧时间去洗了个澡。自从感受到赖冠霖的想法之后，他就和浴室的那面镜子格外亲近。
他喜欢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吗？
柳善皓突然想起他的高中同桌，女生曾经疯狂痴迷过小赖同学，突然都有点嫉妒自己了。
同桌和当时她许多的竞争对手一样，送早饭、递礼物、写情书、看比赛，因为一个人去了解那个人喜欢的一切，把球场上偷拍的赖同学设定成手机屏幕壁纸，不知道如果现在知道自己和赖冠霖在一起会是什么心情……
等等，等等。
柳善皓洗掉脸上的泡沫，突然想到一件事。
“赖冠霖赖冠霖，”他飞快洗完澡，几下套上睡衣跑到客厅，发现人不在，嗓门提高又喊了一声，“赖冠霖——”
“哎，这儿呢，”声音从书房那边传来，“怎么了？”
见柳善皓风风火火冲进来，正在看书的人‘啧’了一声，皱眉：“也不擦擦……满地是水，你拖地啊？”
“行，我马上就去，”柳善皓满口答应，问道，“你钱包呢，给我看一下。”
“门口玄关衣架的外套里，”赖冠霖觉得奇怪，这人之前一直可怜吧唧的样子也没要过钱包，怎么一找到正经工作倒突然惦记上他钱包了，“干嘛，钱包有什么好看——”
眼前柳善皓得到了答案，像个炮弹一样扭头就跑，赖冠霖一下反应过来，书一撂也跑着跟了出去。
“卧槽！哎，柳善皓你……”
厉害了啊！会耍心眼儿了啊，真是小看你了。
柳善皓可算缓过劲儿了，八成猜到相册里那张缺了的照片内容是啥，还猜那照片八成就在赖冠霖钱包里。
果不其然没猜错，他之前没仔细注意过，钱包里真的有一张照片。还没来得及定睛仔细看就被紧跟出来的赖冠霖拦腰一把抱住，还是从身后锁在怀里半抱起来挠他，柳善皓受不了这个，死命反抗，笑得下巴都快抽筋了。
“你干嘛不让我看，”柳善皓惊于自己的灵光一闪，又被赖冠霖许久未见的敏捷身手吓了一跳，好在他反应也不是盖的，飞快把钱包护在怀里，“放照片不就是让人看的吗？！”
“那不行！”没想到自己会被抓包的赖冠霖开始耍赖，握住拿着钱包那只手，“我的钱包，就是不行。”
“那照片是不是我？”柳善皓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，他就是这么觉得，“就看一眼，刚刚就晃了一下，没看清我有多帅。”
赖冠霖收紧了手臂，去挠柳善皓的肚子：“你想的美。”
“都放钱包了迟早都能看到的啊，你现在阻止有什么用？”柳善皓觉得这个人可真够呛，此时此刻脑筋怎么这么轴，弯着腰拿胳膊肘拱他，笑着调侃道，“还是相册里拿出来的，可以啊A班的赖冠霖同学……”
“反正现在不能看。”
赖冠霖知道柳善皓力气挺大，真是可惜了当初去打篮球的身板儿。
“行行行，你耍赖是吧，”柳善皓没办法，一双胳膊在他腰上圈得死死的，这个人今天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，这么倔，“有本事你一辈子都别撒手就这么抱着，那我是没辙。”
两个人都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，抱在一起本来就目标巨大，裹来裹去身子一歪，拉拉扯扯地倒在沙发上，柳善皓没擦的头发拍起几滴水珠，凉凉的，还带着点香气。
“喂，”抱着他的人突然没了动静，躺在沙发上上的柳善皓拱了拱肩膀，“喂。”
“不就是一张照片嘛，对吧？何必搞成这样呢，剑拔弩张的，”见赖冠霖没说话也没反应，他把腿别到对方的小腿后试图使用跆拳道或者什么柔道技能逃脱，一边胡搅蛮缠，即使他并不想去上厕所——“赖冠霖你松开，我要尿尿。”
“能不能文雅点，语文老师这么教你的吗？”
“语文老师又没有不让我上厕所！”
“你，”赖冠霖顿了一下，继续说，“最近很喜欢叫我的名字吗？”
柳善皓愣了愣，赖冠霖的耳朵怎么红了，他眨了眨眼：“有吗？”
两个人的距离过近，持续的身体接触和摩擦让情形突然变得不太妙，柳善皓本能想要飞快挣脱这个越来越奇怪的气氛。
“你别动！”赖冠霖叼开短袖的袖口，咬住面前裸露的肩膀，又像舍不得下嘴狠咬一样，牙齿在皮肤上打了几个滑，“再动我就咬你。”
“咬人？你都多大了你还咬人，究竟谁是小朋友，米尺买回来先给你量量身高吧？”柳善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，缩着脖子乱七八糟地嚎着，“放开放开！都是口水啊赖冠霖——”
纠缠拉扯半天，等两个人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，反应过来从沙发上爬起来的时候，场面已经十分尴尬了。
倒霉，倒了八辈子霉。
好在赖爸爸在楼下看人家下棋还没上来，现在只有赖冠霖妈妈一个人，压力少了一半。
“进来怎么不按门铃啊？”
“有钥匙就忘了，给你们带了点水果，”赖妈妈表情很自然，举了举手里的袋子，看看茶几说，“哎是不是有点多啊，我看你们自己也买了。”
“没事，能吃完，肯定能吃完。”赖冠霖吓了一跳，不过还算镇定。
柳善皓不行，他已经快崩溃了，全身汗毛都立起来，恨不得去厨房拿把菜刀在大理石砖上劈个地缝钻进去。
不是，先劈了赖冠霖再说。
“阿、阿姨好！”他扯了扯衣角，下意识地站直又僵硬地鞠了个躬，接过赖妈妈手上提的水果袋子去放冰箱。
听说阿姨是个医生，看上去人的确很温和的样子。闹了这一出，柳善皓的紧张和小心翼翼更加严重，因为这个初次见面的场景实在是，太糟糕了。
赖妈妈对从餐厅出来的柳善皓笑了一下，“善皓，好久不见了啊！”
虽然不知道他们刚刚那样旁人看起来是什么样的画面，但是似乎阿姨看上去并不在意，这让柳善皓松了一口气。就像小时候去别人家里做客，见到长辈的时候整个人会变得格外客气，再皮的孩子都会装一阵乖。
明明在这个房子里住了有一段时间，柳善皓还是在一瞬间感到了陌生的拘谨。
他挠挠头，头发有点湿，有点惊讶道，“啊……是的，阿姨居然还记得我？”
“原来在冠霖后桌嘛，”赖妈妈回答道，目光落在他手指的戒指上，“家长会也见过。”
“是吗？”柳善皓笑了两下，他回忆一下好像有点点印象，“我只记得有一次，赖冠霖学生代表上台发言……阿姨您坐！”
“那是毕业考试前了，”赖冠霖纠正，“你高一的时候坐我前面。”
“我知道，”柳善皓最近总是在怀疑自己的记忆力，“毕业考试那次是不是还有毕业生互相系手链的活动来着……我是给你系的的吗？”
“不是。”赖冠霖摇头，硬邦邦地说。
“不是吗？”赖妈妈打断道，“之前家里那个红色的祈福手绳，你不是说是善皓的吗？”
魔幻现实主义，魔幻，现实……柳善皓再次被吓到，看向赖冠霖又逐渐发红的耳朵，这都是什么和什么？
“没……那个不是……哎呀妈你别说了。”
赖冠霖被亲妈戳穿，看了一眼满脸懵的柳善皓，一时卡壳，好在被他姗姗来迟的父亲拯救了。
之前柳善皓很害怕，不知道该和长辈们聊些什么，结果战战兢兢地发现，原来赖爸爸是个棒球爱好者。
柳善皓瞬间两眼放光，原来经历过专业棒球训练的他比起羽毛球，是真的有过做职业棒球运动员的梦想，可惜后来受了伤，也不太适合了。
两个人话里投机，从技术研究到比赛讨论，个把小时都没聊完，得知喜爱的俱乐部现役王牌投手是柳善皓发小之后，赖爸爸非常开心，甚至还约好有机会一起练练。
后来又坐着聊了些天南海北，确实时间不早了，俩长辈之前是吃完饭突然想来看看，散步一样溜达过来的，外面已经没公交了，赖冠霖开车送他们回去。
要么是之前吵吵闹闹得太张扬，要么就是刚才应对紧急状况神经过于紧绷，送走赖父赖母之后柳善皓就像被拉断了闸。
赖冠霖回来之后看他猫在书房里整理谱子，一时半会儿不想说话的样子，就拿了书和电脑到外面看。
柳善皓没能在书房待太久，回卧室关了床头的小灯，爬上床躺了半天，翻来翻去都没睡着。转眼已经快到午夜了。
“赖冠霖。”
他觉得赖冠霖可能已经睡着了，但还是试着轻声叫了一下床另一边的人。
旁边的人本来没什么动静，柳善皓又小声叫了一声，对方闭着眼抬手拍了拍他：“快睡。”
“和你说一件特别糟糕的事，”见他没睡，柳善皓翻过身来面对着他，“我睡不着，以前都不会失眠的。”
“睡不着试试数羊，”赖冠霖没想到自己父母来一趟把人吓成这样，慢吞吞地说，“数鸡崽也可以，一只、两只、三只……”
手有节奏地轻轻拍着，像在哄小孩。小孩子是没有烦恼的，应该都会很快入睡才对。
柳善皓把那只手按停，向床中间蹭了蹭，小声凑过来问道：“可以靠着你睡吗？”
见对方没说话也没反对，柳善皓往他那边又滚了滚，直到身体压在赖冠霖的胳膊上，才又安分地躺好。
“有用吗？”赖冠霖虽然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，但还是没睁眼。
“好像有一点，”柳善皓有点沮丧地说，“但还是睡不着……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呢？”
赖冠霖睁开眼看他，柳善皓果然清醒着呢，不过冲他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。他侧过身，伸手捏了捏柳善皓的脸，又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：“醒着呢，没做梦。”
柳善皓闭上眼，叹口气，有些事情不想明白、不说出来，今晚是怎么都睡不着了。
“那抱着你也可以吗？”他又问。
“嗯。”
柳善皓又靠近了一些，把胳膊架在赖冠霖身上，近到一呼一吸都足以跳跃扑打在对方温热的颈部。他把脸靠在赖冠霖的肩膀上，就像卧室里不断磕到膝盖的桌角一样，他现在居然有点习惯了。
习惯不是什么好东西，柳善皓又反复琢磨，觉得赖冠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。
“赖冠霖同学，”黑暗的沉默里，他轻轻地说，一句接着一句，“这样的坏孩子还当学生代表呢。”
“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？”
“让我喜欢上你了。”
柳善皓把脸抬起来，身体往后撤了撤，在两个人之间隔出一点距离，才能看到他的眼睛，“赖冠霖，我现在可怎么办呀？”
刚刚还在自我拉扯的人下一秒钟就为自己做好了决定，猛然翻起身，跨坐在另一人的身上，转眼间和上一瞬判若两人，居高临下注视片刻，随即俯下身将自己的唇附上他的，声音颤抖，语气却坚定。
“我想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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